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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阅读愉快

二十四（上）

“我靠，叶秋？”

方锐震惊地看着站在林敬言身边的陌生面孔，嘴上一下没把住门，让吐槽滚了出去。

叶修不满道：“嘘——还能不能小点声儿了方锐同志？”

他穿着从林敬言身上扒下来的呼啸外套，把衣领拉到最高，低着头，勉强把小半张脸埋到衣服里，声音透过衣料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林敬言叹口气，转头对叶修说，“你就这么跑过来，想过被发现的后果吗？”

叶修听到他提这事就郁闷：“我能怎么办，外面全被记者围了。这还不算，竟然还有找了关系往场馆里跑的，连厕所都不安全。不然你以为我想过来祝贺你晋级季后赛啊？”

“哈哈，”林敬言笑道，“这你可怪不到我头上，是虚空把你们弄下去的，你该去找李轩。”

“得，”叶修象征性地翻了个白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赶紧的，走不走？你们没有队员专用通道？”

“有啊，”方锐插话，“但是那不也全是记者吗？”

“不会的，”叶修为他答疑解惑，“你们发布会开完，现在轮到嘉世，大部分记者被分流到那边去了。场馆里找我的一群不算，还外面的已经不多，我穿这套跟你们混出去，这么晚了，他们不会注意。”

方锐算是切身领教到猥琐和心脏的差距了。之后的一切果然如这人所料，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比赛场，沿途遇见几队三三两两的狗仔，对方的关注点只在他们身上顿了片刻，便无甚留恋地移开，转而追着落单的身影去了。

叶秋一路没说什么话，似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走路上，方锐走在他身边，能感受到一种闭塞的静默。

这种安静与周泽楷那家伙的寡言还不同，更沉、更深，由内而外的，一眼望不到头。

分别前，林敬言问叶修：“还好吧？”

“唔，怎么，我要是说不好，你把晋级名额让给我？”叶修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调侃道，“那必须不好了。”

“你态度端正点儿，别胡扯……”林敬言无奈，“说真的，嘉世的真实实力应该不止今天这样。”

叶修呵呵笑了一声：“真实实力？能在赛场上表现出来的就是真实实力。”

“现在的嘉世……确实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

林敬言沉默，他第二赛季出道，正处于巅峰状态后即将下坡的悬崖边缘，而同样作为战队队长，手里拿着王牌角色，未尝一冠的担子不比叶秋轻，此时听着他话里的疲惫和坦然，不由感到百感交集。

叶修套上外套，将一身红黑交错的队服盖住，只留下暗红色的领口露在套头衫外面——平平无奇，是时下大街上年轻人最普通的穿搭。

他拍拍林敬言的肩膀，认真道了声恭喜，然后转身走出了停车场。

那背影垂着肩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喂？”

苏沐橙在短短一小时里不知道接了多少通电话，无论通话目的是询问也好、是安慰也好，通通离不开嘉世近况。

而她觉得，在这种舆论甚嚣尘上的节点下打电话过来的人，要么是不懂社交礼仪，要么是自我感觉良好，要么是想浑水摸鱼，掌握第一手资料拿出去炫耀。

不然，跟她关系好的楚云秀、跟叶修关系好的黄少天王杰希几人，怎么都没什么“及时”的反应？

——朋友之间需要互相给予时间空间，不然一段过分紧实的关系是会憋死人的。

电话那头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你好。”

“小周啊。”苏沐橙跟周泽楷合作拍过几次广告，加上之前的印象分，对他整体感观挺好。于是摆平了心态，问道，“有什么事吗？”

“前辈，回了吗？”

“你是说叶秋？”

“嗯。”对面顿了顿，“找不到他……”

苏沐橙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点委屈，不由替叶修解释了句：“他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可能没看消息呢，你找他什么事？要我转告么？”

她起身往叶修宿舍走，却在走到门口时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耳畔，分明是周泽楷的声音，却说着和黄少天一样的话。

“找他PKPKPK。”周泽楷一字一顿地认真道。

 

叶修宿舍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的台灯兢兢业业地圈起了一处氤氲的光团，和电脑屏幕的光一起，把他笼在里面。

听见苏沐橙在外敲门，他应了声，也不回头，视线依旧落在充斥着技能光效的屏幕上。苏沐橙走进来，眯着眼适应昏暗的房间，屋内的两人和“正在通话中”的一人都沉默着，待她的脚步声停止后，便只剩下正在播放的比赛重播，自顾自上演着单口相声。

解说员激动的讲解，刀刃相接的嘈杂，看似充斥房间，实际却是被隔着，关在屏幕里的世界吵吵嚷嚷，怎么也掺和不进屏幕外高密度的夜色里。

直到这场可圈可点的擂台赛结束，叶修才点了暂停，抽出在叼嘴里的烟，顺手按灭在烟灰缸里：“怎么了？”

——回答他的却不是苏沐橙。

“竞技场11529，密码同上。”

叶修一愣。

苏沐橙把手机开了免提，青年沉静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被电流调制解调后带着点杂音，沙沙地，却实实在在地渗了进来。

周泽楷：“前辈，来一局吧。”

——周泽楷的沉默多在言语，而叶修的沉默则被他安置在骨血深处。

身旁能够倾诉的人来了又走，留下的虽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而他还是选择自己消化。

降解情绪的活儿并不存在熟能生巧，也谈不上习惯成自然，但叶修总觉得把一切不如意血淋淋地掏出来给别人看，非但无法解决问题，反而在增加对方的负担——被人逼着莫名其妙灌了一肚子苦水，可不是好重的负担么？

他对自己的上心程度远不及对苏沐橙，更别提对荣耀。比起怼天怼地和借酒浇愁，叶修把那些尖锐的伤痛放任自流——就像身上的磕碰，不管一开始看上去多吓人，也总会结疤一样，心里被划开的一道口子，无论在表在里，也总能正常愈合。

可是，当周泽楷的声音通过手机的麦克风被采集，转换成微弱的电流，放大，转成数字信号，通过蜂窝网络定位到苏沐橙的手机，解码，再转换成电流，驱动扬声器发声，然后充斥房间，传进他耳朵里时，叶修突然觉得，找个人来一局好像也不错。

念头刚起，他就听到自己的回答：“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