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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阅读愉快

二十三

不过，即便通透如叶修，理智上虽然能够理解父母强力的反对和固执的疏远，能够接受陶轩言辞恳切的种种“不得已”，能够坦然面对距离冠军一步之遥的结局，能够生生咽下三年来（如今看样子会是第四年）未得一冠的不甘心……但这不代表他感情上能够做到心平气和，或是无动于衷。

十五岁的叶修还会爆发那些不甘，把郁结和愤怒烧成瞳孔里的一团火，扬着头不依不挠地向父亲说一不二的权威据理力争；

十八岁的叶修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咬着牙，把酸涩和难过和着滚烫的血气往肚子里咽，在外树起压不垮的假象，转而继续大踏步地往前走；

二十五岁的叶修成功刷满技能“熟视无睹”，吝啬得不分给那些藏在日常行为和言语里、不偏不倚往心口上刺的玩意儿一丁点关注度，浑不在意血肉搅动的疼痛，好像这样那些盘踞的难过就能够凭空消失……

掩耳盗铃将致沉疴难愈，保持清醒无异刮骨疗伤，叶修如何能不明白？

可任何一种选择都伤筋动骨、牵肺扯腑。

毕竟他一路走来的心血……早就融在这一脉相承的信仰里了。

 

硕大的荣耀二字出现电子显示屏上，铮铮铁翅弹开的音效衬得会议室的安静更加落针可闻。

所有人仿佛被周泽楷附了体，呆愣愣地看着直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周泽楷本人却显得不那么像他自己了——往日被一层层沉默裹紧的情绪一下子向外溢出，他咬紧了下颚，眉心狠狠地拧着，俊美的脸上覆着冰霜，整个人倏地锋利起来，散发出“熟人识相，生人勿进”的气场。

屏幕那头的李艺博和潘林像是被神圣之火封了声道，两张舌灿莲花的嘴徒然地开合，像困于浅滩的鱼。

恍惚中过了好一阵子，才有李艺博磕磕绊绊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在每一个人的耳廓里起伏，却显得那样虚妄而不真实。

“嗯……那么就我们刚刚收到的消息，同时进行的另一场比赛中，皇风战队3:7不敌虚空，虚空战队积分反超总分榜上排名第八的嘉世战队……晋级季后赛！让、让我们恭喜虚空！”

“这是嘉世战队有史以来第一次无缘季后赛……”

李艺博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真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舆论哗然！一时间，各路媒体的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了嘉世战队在本赛季最后一场新闻发布会。

有幸在现场的拔开笔盖——笔尖锃亮，气势如虹，好似宝剑出鞘；远程指挥的摩拳擦掌，只待一点儿蛛丝马迹就能文如泉涌，下笔如风。

商业利益面前，热度和流量带来的资本回报足够刮去他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同理心，提问机会成了的精心布置的陷阱，言辞切切成了如有形质的刀锋。

刀尖毫不犹豫地对准嘉世一切荣耀的奠基者，荣耀有史以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叶秋。

 

“我想请问刘副队，叶队这次没有出席新闻发布会的原因……和之前的不露面是否有所不同呢？”电竞时代的记者微笑着，在苏沐橙的怒视下抛出这个问题。

“这个……”刘皓为难道，“叶队他一直是这样的性格，独来独往地，从来不跟我们说，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应该有自己的考量吧？”

有记者立刻抓住了画外音，抢过话筒问：“这么说是叶秋和嘉世其他人的沟通和磨合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胡说八道！”苏沐橙斥道。但她的话没能成功通过话筒传到台下，而是被四周的嘈杂吞没了——

陶轩闭了她的麦。

她转头去看坐在台下的陶轩和崔立，妄图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丝毫解释，但陶轩回给她的，只有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和镜片后不容置喙的目光。

彻骨的寒意骤然从脊背窜上，通电般的心悸让苏沐橙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直到此时，她才惊觉战队对叶修的态度竟然已经如此有恃无恐。

而更为讽刺的是，她不但过分地后知后觉，而且临阵无枪，什么也做不了——即使她当场闹情绪，也只会被歪曲成对嘉世战绩的不满，进而成为那些人狠狠捅向叶修的刀子。

早些年前，黄少天在蓝雨某场新闻发布会上滔滔不绝四十分钟的壮举不但听懵了一众记者朋友，还吓坏了联盟和主办方。后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出现，也为了保证提问环节能够按照正常流程顺利进行，在合适的时候闭麦成为了一种普遍的控场方式……所以“被闭麦”这件事，根本掀不起半点风浪。

另一旁刘皓还在说：“节奏吧，对，我们还在不断调整来配合他。虽然今天的比赛中，我们在对手的刻意挑衅下没能稳住输出，导致整个战斗节奏的分化，但是毋庸置疑，一叶之秋仍是是我们的战术核心……”

 

听听这话说的，多大度，多有内涵，包含着多么满满的队友爱？

但是剥开言辞的糖纸，内里的意思无外乎是：

“叶秋状态下滑，导致团队的战斗节奏受影响”；

“叶秋自视甚高，其他队员只能放慢速度配合”；

“叶秋独来独往，和队友交流不足，磨合不够，但嘉世以德报怨，仍把他当成战队核心”……

在座的记者全是人精，没有人抓不住嘉世队员们用含糊的说辞刻意强调的重点。这些心照不宣，将通过他们的指尖，转化为最夺人眼球的头条报导。

——叶秋是谁？

从不与新闻媒体打交到的、全荣耀公认的第一人啊！

有什么比他一手托起的战队辉煌不复……或者说，他被一手托起的战队拽落神坛来得更加瞩目？

要知道，世人喜欢掺和一切胜极而衰——他们喜欢去唏嘘英雄末路，去感叹红颜迟暮，去悲悯江郎才尽，去扼腕盛世倾覆，好像这样就能显出自己看破轮回的遗世傲岸，能够从中汲取碌碌平庸的底气，然后找到说服自己随波逐流的理由。

所以此时此刻，舆论的煽动者满意地看着以火箭速度攀升的热度和流量——如同蛛丝般交错勾连的互联网里，有一处串联荣耀相关信息的网络区块，正在意料之中地接受着群情激愤的洗礼。

 

之前的嘉世的战绩的确不佳，但总有那么几场可圈可点的力挽狂澜把战队排名硬生生地钉在八强里，不至于让坚定的追随者们失了希望。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像什么开过光的真理似的，一旦嘉世粉丝们觉得自家战队“药丸”，便拉帮结派地扯上几炷香去拜。然后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头不晕了、心态稳了，也就不到网上披着马甲指桑骂槐了，治疗效果立竿见影。

只可惜嘉世和骆驼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白瞎了一群自欺欺人的信徒兢兢业业的供祭。

如果说几个赛季以来，观众们对嘉世表现的种种不满像一根根埋在地下的引线，曲折蜿蜒，时隐时现……那么此时此刻，随着季后赛八强的最终尘埃落定，震惊、愤怒、难以理解、不可置信还有种种无法形容的情绪相携着，从光年以外的太空直直坠落！

它们在重力加速度下与理智碰撞摩擦，愈发炽热的火星不依不饶地砸上粉丝们的心头，无数克制倏地被点燃，然后无所顾忌地暴起，瞬间烈火焚尽了失落和迷茫。

软弱和泪水一起被直接蒸干，余下的都是熊熊燃烧着的不甘和愤怒——瞅瞅这吞天噬地的火光！

这么一看，比起瘦死的骆驼，城门失火的嘉世倒更像拔了毛的凤凰。

===TBC==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吾爱嘉世,吾尤爱吾修！